《佛山日报》电子版2013年12月21日刊载杨河源书评,高度评价李汉宁专著《中小学书法教学法》,文章转载如下:
书道寻常,何人会意?
杨河源
20年前,我头一次到广州,看到先走一步的广州,林立高楼外墙的马赛克、玻璃窗和铝合金防盗网,很是诧异。本能觉得,广州的上午将是其他城市下午。那千篇一律的色彩、造型,那粗硬几何化的线条,将历史上摇曳多姿的柔和建筑,扫荡一空,让人不能不心生警觉而无可奈何。所以我也就只能跟师友感慨:耻感和美感的丧失,将会在未来,让我们付出沉重的代价。
20年过去,情况如何,每个人的感受可能都不同。但将书法看作是中国人审美的基础,这点学术界的常识,渐渐为更多的人所接受。且不说都成为老生常谈的“书画同源”之说的中国画了,几乎中国传统的任何艺术门类、民间习俗,都跟毛笔书写的审美方式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。遗憾的是,传统上作为书写工具的毛笔,只能在特别的“书法”训练时才用到,“时习”不足,效果就差了好远。譬如,不少中国宅男心目中的偶像人物,日本AV女优苍井空,她“书法”的水平真平,但能呼应粉丝要求写上几句“期末考试加油”、“给力不挂科”,或者“校长:开房找我,放过小学生”啥的,很有点现实关怀,那字儿也点是点、横是横的,没几年的功夫,还真写不来。同是艺人,“央视最受欢迎主持人”毕福剑老师的书法水平也没高到哪里去,他献给九球天后潘晓婷的名头横幅中,四个字儿倒是别了俩,“玖球天後”——教过毕老师语文的老师们,要是看到了,不吐血那也算性格坚强的。
当然,完全将责任推到毕老师和毕老师的老师们,是不公平的,因为这么多年的纷纷扰扰,中国之大,能有张安静的书桌认真读书的时刻,还真不太多。再说,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的传统,基本上对有可能出人头地的少数精英们而言,当时使用的话语,在精英圈子里,可能无需词费,彼此心知肚明,一望而知。但到了教育普及的当下,当年那些恍兮惚兮的词句,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。譬如,看到“焕若星陈、郁若云布”、“纤笔浓点、错落其间”,能想到怎样的隶势呢?读到“若坐若行,若飞若动,若往来卧起愁喜,若虫食木,若利刀戈,若强弩之末,若水火云雾日月”,又如何能跟运笔挂上钩?“疏处可以走马,密处不令通风”,该是如何的布局,还真费解。
所以,“说到狼毫笔时还惊叹狼狗的毛怎么那么贵,殊不知是黄鼠狼的毛”,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无知,英语专业毕业却专职从事大学、中小学书法教学的半道出家,李汉宁《中小学书法教学法》序言一开场的坦白平实,就决定了全书的基调,让人信任。
果然。据说王献之小时练字,他爹王羲之出其不意,从后面拔笔没拔掉,“笔力”测试过关。我的启蒙老师未必知道这个传说,但也曾有过书圣的同样动作。惭愧,写大楷的我,一手都是墨汁,狼狈不堪。李汉宁不认同用力握笔的主张:“过分用力,就会只注意执笔使劲,不能集中注意力于笔端,同时拼命使劲的结果,必然使肌肉僵硬、紧张,不能运用自如,而且容易疲劳。执笔既不紧又不松,只要五指都能牢牢地紧贴笔杆,书写时不使笔摇晃,保持笔杆的相对垂直,长笔不颤动就行。”深得我心,深得我心。
譬如临摹,李汉宁并不欣赏书写数量大而速度快的通临。他认为,通临近似抄书,“较适用于对古法、章法及贯通之趣的学习研究”,显然对那些初习书法者“收效甚微”——这点,也切中了临帖有年但寸功不立的我的软肋。譬如用墨,“若写行、草等字体,则可将墨汁直接使用或稍加稀释后再用,以使行气通畅、用笔贯通;若写楷、隶、篆等书法,则可将书画墨汁倒入容器中,等墨汁内的水分适量蒸发,使墨汁具有一定的浓度之后再用,这样可以增加字迹的凝重度,增强表现效果。”谁谓不然呢?
大到书法训练必不可少的临摹以及他欣赏的历代各式碑帖,小到毛笔的保养、点折钩提具体笔画的写法,李汉宁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虽然局部重复,略有拖沓。一个偷懒的书法老师,完全可以按图索骥,照猫画虎,教材、教案、教学大纲甚至书法社团、“布展”都一应俱全,足够现炒现卖的。
一条可行的书法美育路,所关匪浅。